卷第三百六 神十六
陈袁生
贞元初,陈郡袁生者,尝任参军于唐安。罢秩游巴川,舍于逆旅氏。忽有一夫,白衣来谒。既坐,谓生曰 :“某高氏子也,家于此郡新明县。往者常职军伍间,今则免矣。故旅游至此 。”生与语,其聪辩敏博,迥出于人,袁生奇之 。”又曰:“某善算者,能析君平生事。”生即讯之,遂述既往事,一一如笔写,生大惊。是夕,夜既深,密谓袁生曰 :“我非人也,幸一陈于君子,可乎?”袁生闻之惧,即起曰 :“君非人,果鬼乎?是将祸我耶?”高生曰 :“吾非鬼,亦非祸君,所以来者。将有托于君耳。我赤水神,有祠在新明之南。去岁淫雨数月,居舍尽圮,郡人无有治者,使我为风日所侵铄。且日如樵牧者欺侮,里中人视我若一坏土耳。今我诉于子,子以为可则言,不则去。无恨也 。”袁生曰:“神既有愿,又何不可哉!”神曰 :“子来岁当调补新明令,倘为我重建祠宇,以时奠祀,则真幸之甚也。愿无忘 。”袁生诺之。既而又曰:“君初至邑时,当一见诣。然而人神理隔,虑君仆吏有黩于我,君当屏去其吏,独入庙中。冀尽一言耳 。”袁生曰:“谨奉教。”是岁冬,袁生果补新明令。及至任,讯之,果有赤水神庙,在县南数里。旬余,遂诣之。未至百余步,下马屏车吏,独入庙中。见其檐宇摧毁,蓬荒如积。伫望久之,有一白衣丈夫自庙后来,高生也。色甚喜,既拜。谓袁生曰 :“君不忘前约,今日乃诣我,幸何甚哉 !”于是偕行庙中。见阶垣下有一老僧,具桎梏,数人立其旁。袁生问曰 :“此何为者?”神曰:“此僧乃县东兰若道成师也。有殃,故吾系之一岁矣。每旦夕则鞭捶之。从此旬余,当解之。袁生又曰 :“此僧既存,安得系于此乎?”神曰 :“以生魄系之,则其人自沈疾,亦安能知吾之为哉!”神告袁生曰 :“君幸诺我建庙,可疾图之。”袁生曰:“不敢忘 。”既归,将计其工。然贫甚,无以为资。因自念曰:“神人所言,系道成师之魄,当沉疾。又云,从此去旬余,当解之。吾今假于他语,俾建其庙宇,又安有疑乎?”于是经往县东兰若问之,果有成师者,卧疾一岁矣。道成曰 :“某病且死,旦夕则一身尽痛 。”袁生曰:“师疾如是,且近于死矣,然我能愈之。师能以缗货建赤水神庙乎?”道成曰 :“疾果愈,又安能以缗货为事哉 !”袁生既绐曰:“吾善视鬼,近谒赤水神庙,见师魂,具桎梏势于垣下。因召赤水神问其事,曰 :‘此僧有宿殃,故絷于此 。’吾怜师之苦,因告其神:‘何为絷生人,可疾解之。吾当命此僧以修建庙宇,慎无违也 。’神喜而诺我曰:‘从此去旬余,当舍其罪。’吾故告师疾将愈,宜修赤水神庙也。无以疾愈,遂怠其心。为此则祸且及矣 。”道成伪语曰:“敬受教”后旬余,果愈。因召门弟子告曰:“吾少年弃家,学浮屠氏法,迨今年五十,不幸沈疾。向者袁君谓我曰:‘师之病,赤水神所为也。疾锸可修补其庙 。’夫置神庙者,所以祐兆人,祈福应。今既有害于我,安得不除之乎?”即与其徒,持锸诣庙,尽去神像及祠宇,无一遗者。又明日,道成谒袁生。袁生喜曰 :“师病果愈乎。吾之语岂妄耶?”道成曰:“然,幸君救我,何敢忘君之恩乎?”袁生曰 :“可疾计修赤水神庙也,不然,具惧为祸 。”道成曰:“夫神所以赖于人者,以其福可延,戾可弭,旱亢则雩之以泽,潦淫则萗之以霁。故天子诏天下郡国,虽一邑一里,必建其祠。盖用为民之福也。若赤水神者,无以福人,而为害于人焉,可不去之。已尽毁其庙矣 。”袁生且惊且惧,遂谢之。道成气益丰,而袁生惧甚。后月余。吏有罪,袁生朴之。无何吏死,其家诉于郡,坐徙端溪。行至三峡,忽遇一白衣,立于路左。视之,乃赤水神也。曰:“向托君修我祠宇,奈何致道成毁我之舍,弃我之像?使一旦无所归,君之罪也。今君弃逐穷荒,亦我报仇耳 !”袁生既谢曰 :“毁君者道成也。何为罪我?”神曰:“道成师福盛甚,吾不能动。今君禄与命衰,故我得以报 。”言已不见。生恶之,后数日,意以疾卒。(出《宣室志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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