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第四百七十 族七(水族爲人)
高 昱
元和中,有高昱處士以釣魚爲業。嘗艤舟於昭潭,夜僅三更不寐。忽見潭上有三大芙蕖,紅芳頗異。有三美女各踞其上,俱衣白,光潔如雪,容華豔媚,瑩若神仙,共語曰:“今夕闊水波澄,高天月皎,怡情賞景,堪話幽玄。”其一曰:“旁有小舟,莫聽我語否?”又一曰:“縱有,非濯纓之士,不足憚也。”相謂曰:“昭潭無底橘州浮,信不虛耳。”又曰:“各請言其所好何道。”其次曰:“吾性習釋。”其次曰:“吾習道。”其次曰:“吾習儒。”各談本教道義, 理極精微。一曰:“吾昨宵得不祥之夢。”二子曰:“何夢也?”曰:“吾夢子孫倉皇,窟宅流徙,遭人斥逐,舉族奔波,是不祥也。”二子曰:“遊魂偶然,不足信也。”三子曰:“各算來晨,得何物食。”久之曰:“從其所好,僧道儒耳。籲!吾適來所論,便成先兆,然未必不爲禍也。”言訖,逡巡而沒。昱聽其語,歷歷記之。及旦, 果有一僧來渡,至中流而溺。昱大駭曰:“昨宵之言不謬耳!”旋踵,一道士艤舟將濟,昱遽止之,道士曰:“君妖也,僧偶然耳。吾赴知者所召,雖死無悔,不可失信。”叱舟人而渡,及中流又溺焉。續有一儒生,挈書囊徑渡,昱懇曰:“如前去僧道已沒矣!”儒正色而言:“死生命也,今日吾族祥齋,不可虧其吊禮。”將鼓棹,昱挽書生衣袂曰:“臂可斷,不可渡。”書生方叫呼於岸側,忽有物如練,自潭中飛出,繞書生而入。昱與渡人遽前捉其衣襟,漦涎前流滑,手不可制。昱長籲曰:“命也!”頃刻而沒三子。
而俄有二客乘葉舟而至,一叟一少,昱遂謁叟,問其姓字。叟曰:“余祁陽山唐勾鼈,今適長沙,訪張法明威儀。”昱久聞其高道,有神術,禮謁甚謹。俄聞岸側有數人哭聲,乃三溺死者親屬也。 叟詰之,昱具述其事,叟怒曰:“焉敢如此害人!”遂開篋,取丹筆篆字,命同舟弟子曰:“爲吾持此符入潭,勒其水怪,火急他適!” 弟子遂捧符而入,如履平地。循山腳行數百丈,觀大穴明瑩,如人間之屋室。見三白豬寐于石榻,有小豬數十,方戲於旁。及持符至,三豬忽驚起,化白衣美女,小豬亦俱爲童女,捧符而泣曰:“不祥之夢果中矣!”曰:“爲某啓先師,住此多時,寧無愛戀。容三日涉歸東海,各以明珠爲獻。”弟子曰:“吾無所用。”不受而返,具以白叟,叟大怒曰:“汝更爲我語此畜生,明晨速離此,不然,當使六丁就穴斬之。”弟子又去,三美女號慟曰:“敬依處分,弟子歸。”明晨,有黑氣自潭面而出,須臾,烈風迅雷,激浪如山。有三大魚長數丈,小魚無數周繞,沿流而去。搜曰:“吾此行甚有所利,不因數,何以去昭潭之害?”遂與昱乘舟東西耳。(出《傳奇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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