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第四百一十五 草木十
薛弘機
東都渭橋銅駝坊,有隱士薛弘機。營蝸舍渭河之隈,閉戶自處,又無妻仆。每秋時,鄰樹飛葉入庭,亦掃而聚焉,盛以紙囊,逐其強而歸之。常於座隅題其詞曰:“夫人之計,將徇前非且不可,執我見不從於衆亦不可。人生實難,唯在處中行道耳。”
居一日,殘陽西頹,霜風入戶,披褐獨坐,仰張邴之餘芳。忽有一客造門。儀狀瑰古,隆隼龐眉,方口廣顙,嶷然四皓之比。衣早霞裘,長揖薛弘機曰:“足下性尚幽道,道著嘉肥。仆所居不遙,向慕足下操履,特相詣。”弘機一見相得,切磋今古,遂問姓氏。其人曰:“藏經姓柳。”即便歌吟,清夜將艾。雲:“漢興,叔孫爲禮,何得以死喪婚姻而行二載制度?吾所感焉。”歌曰:“寒水停圓沼,秋池滿敗荷。杜門窮典籍,所得事今多。”弘機好《易》,因問。藏經則曰:“易道深微,未敢學也。且劉氏六說,只明《詩》、《書》、 《禮》、《樂》及《春秋》,而亡于《易》。其實五說。是道之難。”弘機甚喜此論。言訖辭去,窣颯有聲,弘機望之,隱隱然丈餘而沒。後問諸鄰,悉無此色。弘機苦思藏經,又不知所。尋月餘,又詣弘機。弘機每欲相近,藏經輒退。弘機逼之,微聞朽薪之氣,藏經隱。至明年五月又來,乃謂弘機曰:“知音難逢,日月易失,心親道曠,室邇人遐。吾有一絕相贈,請君記焉。”詩曰:“誰謂三才貴,余觀萬化同。心虛嫌蠹食,年老怯狂風。”吟訖,情意搔然,不復從容,出門而西,遂失其蹤。是夜惡風,髮屋拔樹。明日,魏王池畔有大枯柳,爲烈風所拉折。其內不知誰人藏經百餘卷,盡爛壞。弘機往收之,多爲雨漬斷,皆失次第, 內唯無《周易》。弘機歎曰:“藏經之謂乎?”建中年事。(出《乾鐉子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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