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十一 治安药石 守边待敌之策二
禁涉
臣闻吴魏之争不相与，斗智角力于长淮平阪之地，而蒙冲舰终岁勤动于东关、濡须之间，凡经数年。蜀魏相持之地，自上わ，东至官渡，皆足以抗孔明、刘禅之师，而仲达诸将沾体涂足于渭滨蕞尔之地。何也？盖人力所至，不如天险之守。巢、渭之得失，三国之胜负系焉。此夹水立坞之策所以行于仲谋，而吴人之江东安；背水为垒之策力争于孟德，而南之地至是始非蜀有矣。
夫长淮百倍于东关，何吴人力争东关，而今日之不守淮？江十倍于渭水，何魏人死战渭水，而今日之不守汉？况我国兼有吴、蜀之地，而无吴、蜀守地之谋；全有淮、汉之险，无淮、汉守险之策。有志之士其能恝然于此邪？且载舟覆舟，下之险莫过于水；向水背水，天下之巧莫出于兵。因天下之险，以行天下之至巧，此兵家之上谋，而今日之急务也。夫之为水，清、汴、颍、涡、蔡可以通虏道者五。汉之为江，、白、舟、甲、洵、洋可以入贼境者六。二水之险，百万之莫越也。诸将于此料其浅深、阔狭之势，而曲为之防，随其逆、利害之处，而切为之备，则不惟淮南之地可保无虞，而北之地取若探囊；淮南之区可以自固，而淮北之区殆若唾手。今日之事不足患矣。
江湖禁涉之法不一而足，臣未暇详究也。请举其略而敷陈。故惧其浅而步骑可涉也，吾则曲铁为钩，曳之以索，谓之钩，所触无不死伤；直铁为针，透之以木，谓之沙针，所过不残灭；捶竹为索，纽篾为刺，谓之水毛猬，所以锥涉者之肤；断木为轴，钉铁为锥，谓之水蒺藜，所以刺水兵之胫股炼竹为筌，伏之泥泞，谓之踢筌，所以毒人之脚面；理柘为，置之沙浅，谓之鸡距，所以碎人之脚板。凡此六者，虽有碛，贼安能涉我境哉？惧其深而舟楫可航也，吾则缀铁钩于筒之上，谓之浮钩，遇贼船则底版可沈；系索网于江流之中，之拒橹，遇贼船则桨棹可得；采绵穰，采禾忌，以裹贼船梢舵，而杆橹难摇；割缠芦，割藤蔓，以碍贼船之别水，而板难蹋；水势湍急则立刀口木，而使贼船之底不凿自破；水浩渺则立曲膝锥，而使贼船之板不锥自透；置挽索于水底，贼船遇之而尺寸不移，兵家谓之神系；卓倒纂于水涡，使贼楱之而旋转千匝，兵家谓之鬼钻。凡此十者，虽有舟楫，贼能及我岸哉？惧贼兵浮罂浮环以袭我之津岸也，吾则造木杵、豁水于滩碛，而贼不可用。惧其驾飞翼、搭浮桥以跨我之河也，吾则造火牌、造ㄅ筏于急流，而贼不可施。惧其纽芦束以济也，吾则断木为查手木，穿木为皂角木，置之半渡之处，使其物之不可施。惧其附缆结杆以济也，吾则横木为阑河，木为截河，置之未渡之时，而使其具之不可至。惧吾步岸之登也，吾则立伏牛、交马，使贼人之船近岸不得以下卸。惧濠堑之易通也，吾则钉暗桩，使贼人之船挂席不可以顺流。贼船之乘风而前也，吾则有撩风、拓水，以绝其帆樯之不可。惧贼船之曳牵而至也，吾则有碍竿、虚木以阻其牵索之不通。上流高而下流低，吾则占其上流，立堰板以灌其军。彼阔而我势狭，吾则因其势，堆沙囊以没其卒。贼船迫岸，则四索番车以碎其船。贼卒上岸，则立独面暗棒以掩其卒。淮桐柏以东，沙浅可渡之处凡一百一十有一，而备御悉严。汉复河以西，滩碛通道之处凡八十有九，而备御俱设。详其禁之法，制其绝险之具，贼虽带甲百万，粮运千里，徒使涟、、宿、亳之兵流涎于淮Й，而不能绝我淮水之波；唐、邓、、蔡之兵张目于荆岘，而不能越我汉水之险。此其为利，顾伟欤！
然胜在于敌人之不及知事，败于吾军之不能秘事机之无穷。或不密，则我之所以制敌者，敌反得以制我矣。公孙述扼岑，述为浮桥、攒钩以拒彭之船舰，其术似矣。未几，彭乃预，纵火烧桥、钩，而述兵以败。章昭达征岭南，贼为竹笼盛石以拒昭达之舟楫，其智非不巧也。不知昭达得以预知，使卒持刀斫笼，而贼兵以溃。吴人之拒晋，可谓得策。然铁锁船之术一泄，而不能免王大筏火炬之烧。杜之御晋师，谓尽善。然桔槔打船之具一彰，而不能免周访长岐枨之拒。皆败于轻泄，而贵于善秘。
至若今日淮、汉守御之策，缺然不讲。一滩之险，守以数之义勇，徒有以启贼人饵饣炎之心；一渡之津，防以数夫之兵，反有以省贼人辨认之力。舍淮、淝千里之险，而退守大，则藩篱毁而门户可忧；弃襄、汉万全之利，而归保岘城，唇颊亡而齿牙何恃？欲望朝廷急令边将，讲求禁涉之法。保则淮甸可全，而长江之险不被其平分；保汉则荆、襄可守，唐、邓之区可行于掩袭。倘以为淮不可守而退守大江，不知不可守则又将退守何地？倘以为汉不可守退守襄阳，不知襄可守则又将退守何所？愿陛下急赐施行，无以为书生之常谈忽之。此臣所谓禁涉之大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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